屈   原（外二首）

谢红萍

南风吹着你的髯发

你怀抱巨石投入江中，

——像一个沉甸甸的问号

此刻，

南风正吹开你故国的第一朵荷花

江水滔滔

似你百转千折的柔肠

你把汨罗当作最后的呐喊

几千年来

东风，南风，西风，北风一直将你寻觅

最终也没能将你唤回

所有的生长皆为哀悼

六月的小荷冲天，

美如巨椽

继续替你书写你未竟的诗篇

心   跳

像一群鱼儿

我们在你的传奇里生生不息

——你就是那条名叫汩罗的江河

你近在咫尺

——可观，可触，可掬入怀

你远在天涯

我们寻寻觅觅

日日流浪于你古老的心海

——像你不肯死去的心跳

靠着你的一尘不染我们活过了一年又一年

你圣洁的悲伤不断滋养着我们

你的死亡更像是一种守候

是的，

我们必须努力活着

——作为你不肯死去的心跳

招   魂——致屈原

“只要是种子，

就想得到一小抔黑土”

——这是不是你纵身跃向泠冷汩罗的缘由？

——你必须让自己重新出生

——不再带任何一点陈旧的悲伤

你是弃儿

——你曾去人间的东方，

那儿有“长人千仞”；

你曾去人间的南方，

——那儿的毒蛇像树木丛生；

你曾去人间的西方，

——那儿“流沙干里”；

你曾去人间的北方，

——那儿万里冰封；

你奔去天上，

——那儿有“虎豹九关”；

你奔去地下，

——那儿“九曲”“三眼”的怪兽杀人如麻……

你别无选择

——当你的祖国只剩下一个名词

作为最后的赤子你唯一选择就是退回岁月的子宫……

你化为无数滴汨罗

在人间行走

你不断跋涉

——去人间的东边，南边，西边，北边，天上或地下，

你所到之处万物生长

——你用痛苦灌溉了一切

六月的阳光明亮

——如你的眼眸

在这明媚的季节我与你千千亿亿个分身悄然相逢